難忘那次夏天的閱讀
夏天的閱讀
[美]伯納德·馬拉默德
喬治·斯塔約諾維奇是一名街坊里的小伙子。他16歲的時候因為缺乏耐性，一時沖動退了學。今年夏天是找工作的困難季節(jié)，他找不到事情可做，結(jié)果整天把大部分光陰都消磨在街頭和家里。
有時候他大白天也出去散步，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他要等炎熱的太陽西沉后才上街。他沒什么既定的目標，只是到處溜達，穿過一個個街口，來到一座燈光幽暗的小公園內(nèi)。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望著鐵欄內(nèi)枝葉繁茂的大樹和盛開的鮮花，思索著如何使自己的生活變得好些。直到午夜，他才起身，拖杳著腳步回到悶熱冷清的家里。
一次喬治散步時碰見很晚才下班回家的卡坦扎拉先生。卡坦扎拉先生在IRT車站的售票處上班，住在距喬治家一個街口的一家鞋鋪樓上。晚上，天氣悶熱時，他就穿條褲衩，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借著鞋匠窗戶內(nèi)透出來的燈光看《紐約時報》。
卡坦扎拉先生回家時常常喝得醉醺醺的，但醉態(tài)總是安詳?shù)摹讨蜗矚g卡坦扎拉先生，因為他小時候卡坦扎拉先生曾給過他零錢去買檸檬冰棍。卡坦扎拉先生與大多數(shù)鄰居迥然不同，他見到你時，不時會問你一些與眾不同的問題。每當他那病懨懨的胖老婆趴在窗戶上朝外張望時，他就肯定在讀報。
“你這個夏天干些什么啦，喬治？”卡坦扎拉先生問道，“我見你每晚都在溜達。”
“現(xiàn)在還沒什么可干，我在等工作。”接著喬治又說，“我在家里看書，提高修養(yǎng)。”
卡坦扎拉先生對此饒有興趣，他用一塊紅手絹擦了一下臉。“看些什么書？”
喬治猶豫了一會，然后說：“我到圖書館開列了一張書目單，準備今年夏天讀完。”
“一共有多少書？”
“我沒數(shù)過，也就是那么一百來本吧。”
卡坦扎拉先生吹了一聲口哨。
“我琢磨著，如果我讀完它們，”喬治誠懇地說，“對我的教養(yǎng)會有很大好處。我不是指高中時他們教的那種教養(yǎng)，我想知道各種各樣的亭情。”
此后的一天傍晚，隔街的那位鞋匠叫住喬治，說他是個好孩子。喬治猜想一定是卡坦扎拉先生把有關(guān)他正在讀很多書的事情告訴鞋匠了。從鞋匠那里可以看出，事情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街坊。雖然沒人跟他直接打招呼，但是他看見好些人朝他溫和地微笑。他對這片居民區(qū)感到了一點快慰，增加了一點好感，盡管他從來就沒想過在這里度過自己的一生。連在離家很遠的咖啡店工作的姐姐索菲也都知道他讀書的事了。索菲對他更和藹了，她用種種方式表示出為他感到驕傲。
夏天在一天一天過去，喬治每日清掃房間，作為對索菲的回報。修長憔悴、收入微薄的索菲每星期給他一塊錢，盡管仍舊不夠開銷，但比以前只有兩三角錢強多了。他把錢花在香煙上，買一罐啤酒或是一張電影票。偶爾他會到書報攤買一本折價書，他喜歡在房間里擺上幾排書，雖然從來不讀。晚上是最令人愉快的'時光，當他從坐在自己店鋪前的店主們面前走過時，雖然沒跟他們說什么，他們也沒跟他說什么，但他可以感覺到四處都是贊許的目光。有那么幾個晚上，他的感覺是如此的好，禁不住整夜在公園內(nèi)蹦蹦跳跳。他在居民區(qū)內(nèi)悠然漫步，然后回家，脫衣上床，安然入夢。
在這幾個星期當中，他只跟卡坦扎拉先生談過一次話。那個售票員沒談及書，也沒問什么，可是喬治對這種緘默感到很不自在。喬治打定主意在讀過幾本平裝書前，不與卡坦扎拉先生說話。但是當他開始閱讀時，他又頓感索然無味，不再想讀啦。因此，一天的大部分時光，喬治擰開收音機，聽厭了說話聲，轉(zhuǎn)而聽音樂。他把房間收拾得十分整潔，即使有一天忘了打掃衛(wèi)生，索菲也無話可說。
不過總的說來還算不壞。不管白天多糟，到了晚上散步時他便可以打起精神。一天晚上喬治看見卡坦扎拉先生在街上朝他走過來。喬治剛想轉(zhuǎn)身避開，但是卡坦扎拉先生赫然在他的身旁站住了，渾身散發(fā)出啤酒的味道。他的目光在投向喬治時，顯符黯淡憂郁。
“你那些書讀得怎么樣了？”卡坦扎拉先生問道。他試圖站穩(wěn)，但還是晃了一下。
“還好，我覺得。”喬治說著，感到熱血涌上臉頰。
卡坦扎拉先生的腦袋雖然有點搖晃，但眼睛沉穩(wěn)。
“喬治，”他說，“告訴我其中一本的書名。誰知道呢，也許那是本好書，我也想看看。”
喬治無法回答，閉上了眼睛。當他睜開眼睛時，卡坦扎拉先生已經(jīng)不無遺憾地走開了。他聽見他臨走時丟下的一句話：“別學我，喬治。”
第二天晚上他不敢離開家門。整整一星期，除了沒人時偷偷溜進廚房外，他整天都閉門不出。一天晚上，他再也無法忍受炎熱的折磨，在凌晨一點鐘孤身竄上大街。他希望人不知鬼不覺地鉆進公園，但是各個街口都躺著人，倦怠不堪，等待著微風。喬治垂下眼皮，畏畏縮縮地從他們旁邊走過，但是不一會，他就發(fā)現(xiàn)他們對他仍舊非常友好。他猜想卡坦扎拉先生并沒有跟他們說起過他，可能他第二天清早從醉夢中醒來后，把見到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喬治感到信心又緩緩地回歸到他身上。
那天晚上，街角上的一個男人問他是否真的讀了很多書。喬治承認說是的。那人說像他這樣年紀的孩子讀了那么多書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是啊。”喬治回答說。他真希望誰也別再提起書的事。過了一兩天，喬活又碰上了卡坦扎拉先生，他并沒有提到書。
（有刪改）
（1）下列對這篇小說思想內(nèi)容與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和鑒賞，最恰當?shù)膬身検牵?分）（ ）（ ）
A．小說中的16歲男孩因為撒謊而在外在壓力和過度的期望中經(jīng)受內(nèi)心折磨，他的試圖生存和救贖喚起了人們的同情和理解。
B．小說注重細節(jié)描寫。聽喬治說自己要讀一百來本書，卡坦扎拉先生吹了一聲口哨，這說明他不相信喬治會讀這么多書。
C．得到姐姐索菲給的更多的零花錢，喬治感激姐姐辛苦工作養(yǎng)家，每天主動把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潔，以減輕姐姐的負擔。
D．喬治對卡坦扎拉先生敬畏不已，而他所倚重的人又是那樣崇拜圖書館的書籍，這是導致喬治撒謊的全部根源。
E．小說中，書籍成為社會價值的同義語'像一面鏡子折射出主人公意圖通過讀書來獲得社會權(quán)威認同的心理需求。
（2）請用簡潔的語言梳理喬治的心理變化過程。（6分）
答：
（3）小說中的卡坦扎拉先生是一個什么樣的形象？請簡要概括。（6分）
答：
（4）你認為喬治會兌現(xiàn)讀一百本書的諾言嗎？結(jié)合小說談談你的看法和理由。（8分）
答：
11．（1）答A給3分，答E給2分，答C給1分，答B(yǎng)、D不給分。
【解析】B．小說細節(jié)描寫并不突出，卡坦扎拉先生吹了一聲口哨是表明驚訝或是贊賞。C．喬治打掃房間還因為無所事事和消除不讀書的內(nèi)疚心理。D．“全部根源”錯，喬治撒謊還因為自己也想改變現(xiàn)實的生存狀況。
（2）①失業(yè)在家，無所事事，郁悶無聊。②碰到自己敬畏的卡坦扎拉先生，感到自卑，希望他看得起自己。③享受謊言帶來的好處，感覺很好。④為自己不能真正閱讀而羞愧不安。⑤受到卡坦扎拉先生的質(zhì)問，擔心謊言被揭穿，恐懼不敢見人。⑥發(fā)現(xiàn)人們依舊善待他，感到欣慰，心存幻想。（每點1分，共6分）
（3）①身為車站售票員，處于社會底層（缺乏教養(yǎng)、處境落魄）。②關(guān)愛喬治這樣的年輕人。③渴望通過文化知識改變現(xiàn)實處境卻又無力實踐。（每點2分，共6分）
（4）參考答案一：不會。（2分）首先，喬治是個不愛讀書的人。他也試著讀書，但他一讀書頓感索然無味。他早就退學也使他缺乏閱讀圖書館書籍的能力。（2分）其次，喬治沒有耐心，對于自己不感興趣的事難以堅持，盡管這件事可能對自己有所提升。（2分）再者，喬治足個善于自我安慰，自我原諒的人。盡管撒謊讓他有些羞愧，但他通過打掃房間、出門散步等行為讓自己逃避讀書，并享受著謊言帶來的好處。人們沒有揭穿他的謊言，依舊善待他，讓他覺得欣慰。可見他許諾讀一百本書只不過是自欺欺人。（2分）
參考答案二：會。（2分）①喬治許下讀一百本書的諾言，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和尊敬。從中可以看出喬治對改變現(xiàn)實生活狀況的內(nèi)心需求。喬治對現(xiàn)狀是不滿的，希望生活更好一些，而閱讀是一條可行的途徑。（2分）②喬治雖然很享受撒謊后帶來的好處，但內(nèi)心還是很煎熬的，例如他怕見到卡坦扎拉先生，對索菲也滿心羞愧。只有真正兌現(xiàn)諾言才能擺脫困境獲得坦然。（2分）③周圍人們對讀書的崇拜，知道喬治讀了很多書后對喬治的尊敬促使喬治明白閱讀的意義。而他們的期待和善意也會促使喬治努力改變自己。（2分）（結(jié)合文本，分析充分合理，表述清晰有條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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