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作家余光中

時間：2024-12-01 08:32:21 余光中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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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作家余光中

　　余光中的優(yōu)點是詩意的文筆和活躍的想象，在一生都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

走近作家余光中

　　走近作家余光中

　　[按語]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這首廣為流傳的詩作使詩人和散文家余光中的名字聞名世界。

　　三月，徐州，春意盎然，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和來自大陸、港澳臺地區(qū)以及韓國的30多名學(xué)者共赴文學(xué)的盛宴：“余光中與20世紀(jì)華文文學(xué)國際研討會”在這里舉行。

　　在婉轉(zhuǎn)悠揚的音樂聲中，余光中、舒婷、林煥章詩作朗誦會將聽眾帶入了詩歌的妙境，先以法語朗誦，后以漢語朗誦，繼而又以唱代誦的《鄉(xiāng)愁》更將城市的夜晚染上了濃濃的情思和深深的浪漫。

　　余光中，一生從事著詩歌、散文、評論、翻譯“四度空間”的寫作，現(xiàn)已出版詩集、散文集、評論、翻譯近50種。也許這仍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在每一個領(lǐng)域都出類拔萃：詩壇的健將、散文的重鎮(zhèn)、著名的批評家、優(yōu)秀的翻譯家，所有這一切怎不令人驚愕、驚嘆、驚奇?

　　80高齡的余光中先生偕太太范我存女士蒞臨此次盛宴，一頭雪白、一雙銳目，尤其身旁那一生的長相廝守，成為此次盛宴最亮麗的風(fēng)景。

　　3月22日，本報記者受此次研討會的召集人之一田崇雪教授的邀請，以學(xué)術(shù)研究的身份，參加了活動的全過程，目睹了余光中先生的風(fēng)采。

　　見到余先生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安靜、含蓄。80歲高齡，滿頭銀發(fā)，卻精神矍鑠，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彰顯出中華文化熏陶出的儒雅氣質(zhì)。

　　《鄉(xiāng)愁》成了他的名片

　　在研討會的過程中，徐州第一中學(xué)的老師和學(xué)生們現(xiàn)場上了一節(jié)《鄉(xiāng)愁》的示范課，余光中坐在臺下靜靜地聽。

　　老師提問：如何理解鄉(xiāng)愁?一名學(xué)生回答說，自己從沒有離開過徐州，所以不知道什么是鄉(xiāng)愁。臺下哄笑，余光中也笑了。

　　在稍后的點評中，余光中感慨地說，《鄉(xiāng)愁》是上世紀(jì)70年代初在臺北舊居花20分鐘一揮而就的。為寫這首詩積累了20年，20多年前離開大陸，此后輾轉(zhuǎn)香港、美國、臺灣，長期郁積的感情終于借鄉(xiāng)愁一朝表達。他也沒想到《鄉(xiāng)愁》這么受歡迎。“這首詩已經(jīng)成了我的名片。許多人沒見到余光中，先接到了這張名片。可現(xiàn)在這張名片太大了，把我自己都遮住了。其實我還寫了很多別的詩，比如說寫親情、愛情、友情、人物、山水，甚至寫道家、佛家的詩作都有。”

　　他還說：看到徐州的孩子們侃侃而談，對文化這么熟悉，他很欣慰，可是又有一絲悲哀：“我的孫子和孫女全在美國，他們已經(jīng)看不懂祖父寫的是什么了。”

　　帶了老家兩片瓦回臺灣

　　發(fā)表《鄉(xiāng)愁》時，余光中才40多歲，36年過去了，這位“鄉(xiāng)愁詩人”終于有機會回了一次大陸的家鄉(xiāng)四川。家里的老房子還在，可是無人居住已經(jīng)破舊了，連房頂上的瓦片都不見了。鄰居們說，瓦片都被他們揭到自己的房子上去了。如果他想要，他們再還給他。家鄉(xiāng)的人很熱情，說著話就有人爬上了屋頂，揭下了好幾片瓦來。那都是青灰色的瓦片，古樸而精致，余光中的夫人范我存女士看了后一直在贊嘆。于是，余光中真的帶了兩片瓦回到了臺灣。至今這些故鄉(xiāng)的瓦片還放置在他的書房里。

　　“從小到大，許多值得我們懷念的東西一直都在消失，小時的伙伴、身邊的朋友、故鄉(xiāng)的風(fēng)物、文化的傳統(tǒng)——鄉(xiāng)愁就是我們每一個人對這些美好情感的眷念。”余光中說。

　　“讓我想想”再題字

　　真誠友善是這位80歲高齡的文化名人給人們的深刻印象。

　　一位來自臺灣的學(xué)者在論文中專門研究余光中詩歌中的水果，他發(fā)現(xiàn)余光中寫了大量的水果，如菠蘿、草莓、橄欖、香蕉等，他問余光中為什么這么喜歡水果的滋味。余光中站起來回答說，其實也不是每個水果的滋味他都喜歡的，他的詩歌中就沒有榴蓮，因為他討厭榴蓮的臭味。

　　次日晨吃早餐時，余光中在一堆菜前猶豫不決，記者說：余先生放心，這里沒有榴蓮。他笑了，說選擇性太多，就失去了目標(biāo)。記者給他挑了一個茶葉蛋，他高興地說就是它了，因為它香。

　　記者上大學(xué)的時候曾經(jīng)參加過學(xué)校的桃蹊文學(xué)社，余光中認真地翻看文學(xué)社15周年特刊，在記者寫的一篇小說上端端正正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文學(xué)社的同學(xué)們請他題字，他特意拿出自己的簽字筆，并輕聲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凝神靜思后，一字一字地寫著，整整寫滿了一面宣紙，字體典雅秀麗、清新脫俗。看慣了娛樂明星們龍飛鳳舞、神鬼莫測的簽名，再看余光中的題字，讓人頓生感慨。

　　微笑著與大家合影

　　余光中是名人，有人找他合影是免不了的事情。每次拍照，他都微笑，并且正服裝、聽指揮，沒有絲毫架子。

　　開幕的時候，由于兩岸三地和韓國來的嘉賓很多，余光中幾乎成了合影的專場模特。上臺、下臺，還沒等坐到座位上，主持人“請余先生上臺”的聲音又到了，余光中于是又走上臺去。記者仔細地數(shù)了數(shù)，一個上午，僅僅這一動作，余光中就重復(fù)了不下30次。可他始終保持微笑，也不要別人攙扶。

　　每一場次的研討結(jié)束之后，召集人黎活仁教授都會念一串名單，然后“請余光中先生和夫人范我存女士上臺和大家合影”。坐在臺下的余光中就連忙起身，穿過坐椅，走上臺去。來自香港的黎活仁教授相當(dāng)講究細節(jié)，他總是仔細端詳每個合影的人的儀容儀表，把每一個看上去傾斜的領(lǐng)帶整理好，把每一處沒扣好的扣子扣上。這時候，余光中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絲毫沒有抱怨的樣子。

　　演講的時候，他看到大廳后面許多學(xué)生站著，就示意工作人員走過去，請學(xué)生們到前面空椅子上坐下來。演講結(jié)束了，學(xué)生們涌上來簽名合影，他都微笑點頭，直到被學(xué)生包圍的看不見身影。

　　記者曾問身旁韓國大學(xué)的金教授，國際研討會上合影是否是必要的程序，他說并非如此。余光中先生這么配合合影讓人感動，謙遜、儒雅、尊重他人，的確是大家風(fēng)范。

　　余光中很少開口說話，始終像在微笑中沉思，可是他一開口，就是一些睿智精彩的話語：

　　“你們這些人，把我像研究古人一樣地研究，讓我感覺看到了自己的背影。一個作家生前就能看到自己的背影，很好!”

　　“詩人也像股票一樣，起起落落的。”

　　“這次研討會大家只討論了我的詩歌，我還有很多散文、評論沒有被討論。很多人認為我都80歲了，雖不蓋棺，也能定論了。你們認為我80歲了，寫到這個時候也差不多了，就開始討論了，但是你們不知道，我要寫到90歲呢!10年內(nèi)有可能風(fēng)格轉(zhuǎn)變了，或許又一個‘咸魚翻身’，到時候你們再重新討論?”

　　80高齡還在筆耕不輟，80高齡依然激情澎湃，“與永恒拔河”，先生該是怎樣的一個赤子!

　　[背景]

　　余光中

　　1928年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海外華文文學(xué)的杰出代表。出版詩集21種、散文集11種、評論集5種、翻譯集13種。同時，余光中先生又是深資編輯家，曾主編《藍星》、《文星》、《現(xiàn)代文學(xué)》等重要詩文刊物，在華語界享有盛譽。他說：“藍墨水的上游是汨羅江”“要做屈原和李白的傳人”“我的血系中有一條黃河的支流”。他目前年屆80，詩齡60，仍在“與永恒拔河”。

　　中國新詩研究合作計劃

　　余光中與20世紀(jì)華文文學(xué)國際研討會由香港大學(xué)中文學(xué)院、香港大學(xué)名譽會長李思齊教授、伍懷璞教授、武漢大學(xué)文學(xué)院、徐州師范大學(xué)、國立臺灣師范大學(xué)國文系、韓國外國語大學(xué)BK21事業(yè)團、韓國臺港海外華文研究會、彭城晚報社聯(lián)合主辦。

　　此次研討會是自2005年徐州師范大學(xué)、香港大學(xué)中文學(xué)院和武漢大學(xué)文學(xué)院等簽訂《中國新詩研究合作計劃》之后的又一次盛會，數(shù)百人參加了開幕式。大會召集人為香港大學(xué)中文學(xué)院黎活仁教授和徐州師范大學(xué)田崇雪教授。

　　《中國新詩研究合作計劃》以推動中國新詩經(jīng)典研究為交流主題，每年研究一位為中國新詩作出貢獻的詩人。至今已舉辦了痖弦、鄭愁予、洛夫和余光中4位詩人的研討會。

　　年屆80，詩齡60，仍在“與永恒拔河”，余光中說——

　　詩與散文是我的雙目

　　記者：從《左手的繆斯》到《右手的掌紋》，您在詩、文、評論、翻譯的四度空間都出類拔萃。從文體上說，您的創(chuàng)作更靠近哪種?從詩歌轉(zhuǎn)向散文創(chuàng)作，您有怎樣的感受?

　　余光中：我最初寫詩，然后再寫散文。我的詩不完全在詩里，有些詩跑到散文里去了，我的散文有詩的特質(zhì);我的散文不完全在散文里，跑到評論里去了，我寫評論時，喜歡寫成散文的形式，注重文采，注重感情。我認為我的文類有點互相融通的味道。我自認三分之二是作家，三分之一是學(xué)者。人人稱我為詩人，但讀我散文的人更多。我覺得，詩與散文是我的雙目，必須兩者并用，才能把世界看成立體。

　　中文混亂，我們將失去國魂

　　記者：大陸和臺灣的詩人們，應(yīng)如何共同催生中國現(xiàn)代詩的黃金時代?

　　余光中：我覺得文化還是要多靠讀者，而讀者要多了解語文背后的知識。不要以為今人已經(jīng)棄文言而不用了，其實平仄、對仗、簡潔、凝練等仍是我們母語的美學(xué)生態(tài)。中文正是中國文化的不二載體，中文一旦淪于粗糙、混亂，中國文化必然勢微，我們將失去國魂。如果這一點沒有把握好，你根本不要想做一個好的作家。

　　每天開車上班想去看冰川

　　記者：您在家中與夫人全講四川話，是緣于習(xí)慣還是特別愛好?閑暇時，有沒有什么休閑愛好?

　　余光中：是緣于感情。抗戰(zhàn)時代我在重慶讀中學(xué)，她在樂山讀小學(xué)。雖然都在四川，但因為交通不便，都沒見面。后來我們見面之后，一開口就講四川話，一直講到現(xiàn)在。我們倆有許多共同愛好，都很喜歡音樂、藝術(shù)，我們家CD、繪畫的圖書很多，閑暇時我們都樂于其中。我們都喜歡旅行，現(xiàn)在我每天還在開車上班。今年夏天我們一家三代還要同時登上一條游船去挪威看冰川。

　　中國新詩研究合作計劃

　　當(dāng)中文遇上英文

　　24日，為慶祝研討會的順利閉幕，余光中到徐州師大進行了一場生動的“當(dāng)中文遇上英文”的講座。妙語連珠的演講讓在座的嘉賓和同學(xué)們?nèi)炭〔唤麍鲅葜v持續(xù)了1個多小時，容納200人的報告廳擠了四五百人，連門口都擠滿了端著相機、拿著錄音筆的學(xué)生。

　　當(dāng)中文遇上英文

　　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口十幾億人，以英文為母語的人口只有3億多人，中文和英文是世界上現(xiàn)在的兩大語言。當(dāng)這兩種語言相遇時，會發(fā)生什么呢?一定是開始不能通融，然后才慢慢談得攏，這中間有個過渡期。這個過渡期會出現(xiàn)什么現(xiàn)象?很多字眼因為有的中文沒有，權(quán)宜之計，那只能用聲音來翻譯。

　　“Democracy”是民主，可在梁啟超時期還沒一個現(xiàn)成的詞來解釋“Democracy”這個觀念。干脆翻譯成“德謨克拉西”。這種譯音的階段有個過程，這種習(xí)慣流傳至今。公交車叫“巴士”，出租車叫“的士”，北京流行“打的”，這個“打的”使英文有趣了很多。

　　大陸貢獻一個新詞叫“打的”，香港貢獻一個新詞叫“埋單”，臺灣貢獻一個新詞叫“作秀”，這些都是譯音來的。勞工叫苦力，還有瓦斯、引擎、功夫、臺風(fēng)。現(xiàn)在美國大概最流行的詞叫“風(fēng)水”。像這些都是在譯音的近階段。

　　中文里有兩個字，各國都用

　　英文影響中文很多，中文影響英文當(dāng)然小得多，但中文里有兩個字，世界各國都要用，那就是我們的特產(chǎn)：“茶”“絲”。

　　茶是“tea”，不是從英國來的，而是從閩南話的音譯。茶一傳到歐洲之后，很多國家就把它簡寫成“Te”，如果到斯拉夫的國家去，有次在華沙，我到咖啡館去，一看菜單就知道那是茶了。斯拉夫語將茶叫做caj(第四聲的chai)。有一個說法，就是從水路傳去的就叫thé，從陸路傳去的像俄羅斯、波蘭等地就叫caj，北歐各國都叫Te，西班牙就不能隨意了，因為Te是第二人稱“你”，需要在前加一個詞，若倒過來就成了“我愛你”了。

　　中文不能跟著英文變

　　中文與英文在語法有很大差異，我曾在美國教學(xué)生唐詩《尋隱者不遇》。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我翻譯給他們聽，他們說不合文法，因為每句話中都沒有主語。外文中，每句話都要有主語，我把每句都加上了主語，五言絕句變成了七言絕句：“我來松下問童子，童子言師采藥去。師行只在此山中，云深童子不知處。”五言當(dāng)然更佳。所以，中文不能跟著英文變。

　　成語：中文的基本美學(xué)

　　我們的語言，經(jīng)過幾千年已不用文言，五四以后便行白話，然而，平仄仍在影響我們的生活，成語里依然完全受平仄的支配。

　　成語符合中文的特征：簡潔、對仗、鏗鏘。中文不太管邏輯，但管平仄，管聲音好聽。如“紅男綠女”。女人與紅色有關(guān)聯(lián)：紅顏、紅粉、口紅，男性和紅沒什么關(guān)系，但也很怕綠。只有一個成語不符合中文基本的美學(xué)，即“亂七八糟”，所以，這句話本身就是亂七八糟。

　　我們的母語是很特殊的基本語言，可以說有它特殊的美學(xué)。我們平時的說話與寫作、平仄有很大關(guān)系。如百家姓中趙錢孫李，四聲都在里頭，聽起來悅耳。這些看似很平常的細節(jié)其實就是我們母語的美學(xué)所在。英文卻很難對仗，如“張三李四”則用三個男人的名字“Tom，Tick，Herry”表示，長短不一。

　　要善待母語

　　英文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之所以成為世界語言，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能吸收很多外來因素來豐富它，這是它的長處。近年來英文也一直在變，卻越來越不方便，中文不是如此，中文還是很瀟灑的。英語是全球化了，可是到了各國又與本土的方言糾纏不清。英文得好好學(xué)，但英文的想法不要全帶到中文來。我們的母語是很優(yōu)美很有趣的。我們要善待母語，敬愛母語。

　　(相關(guān)材料整理自彭城晚報，特向王建總編、田崇雪教授致謝。)

　　[賞析]

　　傘

　　最難忘記是江南

　　孩時的一陣大雷雨

　　下面是漫漫的水鄉(xiāng)

　　上面是閃閃的迅雷

　　天地一吒的重雷

　　我瑟縮的肩膀是誰

　　一手抱過來護衛(wèi)

　　一手更挺著油紙傘

　　負擔(dān)雨勢和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