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散文

　　今天是個好日子，暖和。我看到年輕的人們都穿著初夏似的衣服了，而我還穿著毛衣毛褲。今年的天氣我感覺時不時就會冷一陣子，好像冬天總沒有過完過夠，春天總是委委屈屈擠不進來似的。

　　爬山，雖然已經沒有新鮮感了，因為山上每一處我都了如指掌。可是鍛煉是永遠常新的。每次的見聞面孔也完全陌生。其實，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終于可以逃離“生活”，逃開平素里那千篇一律硬著頭皮不得不疲憊應付的生活。思考也休息了。除了面孔比孩子們“滄桑”一些。心靈，那份渴望徹底急切的面對大自然掏心掏肺的慌亂和興奮，和孩子們一個樣——管他年老年少，仿佛一呼啦似的向山上笑逐顏開，意氣風發地奔走，好像大家都懷揣著一個約定，齊心協力般地向上，向上——山頂，在誘惑。而且不知不覺把“我們原本素不相識”此類世俗概念、這種“常理”瓦解了鄙視了忽然感覺可笑了——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有煽動性的，那種表情我也理解：解放了，解放吧！終于可以開開心心讓捆綁已久的身和心拋向野外，揉進清新的山的氣息里。呵呵，終于把腦子里一度根深蒂固、銹到骨子里的所謂“生存”一腳蹬開——和小鳥親近了，和孩子親近了，終于有心情看看頭頂的藍天白云，有閑暇慢慢分辨那高高的開著白花的是梨樹嗎？怎么有那么高的梨樹？過去可從來沒見過。紅色的是桃花？還有那純凈的粉色、黃色……產生去摸一摸去嗅一嗅的沖動和念頭了——這種“浪漫”舉動在世俗在生存里是不可理喻會遭譏笑的。快別說我們大家誰都不認識，別說，別說，這都不重要。彼此，可以搭訕，陌生，在這里一點不重要。心的距離，心的柵欄都毫不顧忌地打開了，打開著的，沒有人會拒絕你冷淡你不接你的話茬給你難看。假若他沒有回應只因為他平素里就很靦腆很內向而已，絕不是冷淡而是一種高質量的默契和心有靈犀——我自認為我是半個心理學家。朋友，請相信我的分析。請相信我，好嗎？

　　因此，雖然沒有親友哥們陪我游山，雖然和千千萬萬的陌生人一塊摩肩擦踵，可是我的心是亢奮的。我一直說服著自己——我一定要爬上去。在人生里，我不想輸人，此刻，我同樣不能輸，不能后退，我不能——許多年的歷練和痛苦告訴我，強大了，強大了，內心，那個內心，強大了。我再也不想輸給別人，再也不。我知道，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不是那個內心世界懦弱的我卑微的我，再也不是……

　　我知道我的腿部是最大的“受害者”，早已向我抗議，軟軟的好似隨時垮掉做“倒塌狀”，我知道這都是因為平時鍛煉奇缺。我努力當做別人的腿裝聾作啞，我只是聽從內心鐵一般的沖動和念頭——往上，往上，往前走一步我感覺自己仿佛變得“英雄”了似的膨脹和充盈——平素里的我是羸弱的，不論身體還是心靈。因為爬山，平日里機會心情都很難得，而鍛煉身體總是我近年來異常渴望迫切的事情。現代人都知道，大環境的惡化，人的抵抗力日益退化。而爬山就是補償，就是每況愈下的身體的醫師和營養。

　　我內心里總有個“惡補”的念頭，希望這殘酷的體力磨難，希望這些開開心心的陌生面孔表情們，希望這曠野的花和空氣，把平素里弄壞的五臟六腑，腸胃什么的損失都一次性補回來。還有，把平素里那個木偶似的犯人似的內心也都“清理清理”——我渴望做孩子，因為我是個身心永遠沒有長大的孩子。我一直詛咒世俗的艱辛和“牢獄感”。人世里難得某一刻做一回孩子。孩子的心境孩子的時光，為什么總是這么奢侈？為什么？

　　最后我爬到了山頂，我實現了內心的諾言，別人也許想象不到，我卻感到了一種榮譽似的驕傲和滿足——只要我努努力，我一定不會比別人差。我相信我的毅力，體力，潛力。我自信我的身體很棒！我更自信我闖世界的能力也一定很棒吧——這，對于我，是怎樣的榮光和收獲啊！

　　在半山腰，我多少次仰望，多少次回頭，多少次動搖想要放棄，多少次給自己打氣……高層低層錯錯落落，參差迷離——其實這就是人生里的層次，其實這多像人生里的層次！這多像生命里的狀態！

　　到底成功在哪里？當我真正爬到山頂，又怎樣？山頂的人們就一定比半山腰比山腳下的幸福感成就感多嗎？——那，是不是只是一種虛設的榮光？只是人的一種“心氣兒”。然而人活著，就為這口“心氣兒”，孜孜一生，奔波一生，攀比一生……

　　追求到自由，隨性，挖掘出自己全部的潛能，才是真的幸福，才是純粹的滋養人的味道。成年人，飽閱世事的人們已經認識到這些道理。其實這些大道理不需多講，問問自己的內心——內心不會欺騙，不會說謊，他們知道什么時候堵塞痛苦，什么時候愉悅松弛。

　　生命的大徹大悟原來是自私的，與外部世界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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