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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君經(jīng)積年的散文
近日總是胃痛，不至受苦，但總也不能擺脫。早起時，臂彎生涼，被褥過薄，即使團(tuán)成一只蠶蛹，也經(jīng)不住打顫。似能聽見冷氣從紗帳孔中絲絲透進(jìn)來的聲音。涼席空曠，膚之所觸之處皆為冰涼，摩梭有沙沙聲。側(cè)頭已能看見自己的發(fā)絲，末梢殘留一年前卷燙的痕跡，在尾部自顧自地長成亞麻色。想來睡姿欠佳，四散開來，蓋住了枕頭，長至肩頸，生于我身而能安護(hù)我，不分彼此。枕頭是竹篾的，內(nèi)芯是龍井茶葉。父親有來往各路朋友，中有江南茶商。春末夏初，龍井茶葉已過時節(jié)，葉大枝粗，不宜飲，無商價，但父親每年都會覓得這些無用茶，讓外婆制成枕芯。周遭皆為茶味，透進(jìn)骨頭縫里，打個彎從毛孔里溢出來，感覺自己就是一片茶葉，褐色的，末季茶的顏色已不張揚(yáng)，沉下來，安老
赤著腳下床，把鞋從床下拖出。衛(wèi)生間里有各種洗發(fā)水的味道，遮蓋了清揚(yáng)的淺淡。總是很遺憾，為什么它是一瓶洗發(fā)水呢，這樣的俗物。清揚(yáng)，清揚(yáng)，很好聽的名字啊，為什么就是那樣的俗物占據(jù)了呢，哎……張愛玲說：“人生恨事： （一）海棠無香；（二）鰣魚多刺；（三）曹雪芹《紅樓夢》殘缺不全；（四）高鶚妄改死有余辜。”而我亦曾想狠狠地咒罵，前曾為一位未出世的嬰兒擬名，對它母親道，若為女孩兒，則為清揚(yáng)，《詩經(jīng)》說：“有美一人，婉如清揚(yáng)。”再嘆不過如此祝愿了。若為男孩兒，當(dāng)名飛揚(yáng)，韓愈的《聽穎師彈琴》中有“天地遼闊隨飛揚(yáng)”。先人予以的美意，都叫我們當(dāng)今人給破壞了，那些字眼都慢慢褪去了應(yīng)有的光華，篡改人怎不死有余辜？！
對著鏡子搽最后一層遮瑕液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那位化妝師的話。CHCEDO的成效不突出，卻也未曾毀我一張皮相。和母親去CHCEDO的修顏課時，遇見那位化妝老師。很難想像一位男子能夠獨(dú)善自己的臉，并且做得比一些女子更出色。向來不喜歡過于細(xì)枝末節(jié)的男子，精通女人事，女人心，外陽實陰，翹一雙蘭花指，丹鳳眼眉梢上翹，直直為人間第一贓物！但這位化妝師終于顛覆了我的堅持，與臆想中的大相庭徑。文靜，溫暖，甚至是紳士的，一直微笑，卻仍見真誠，自信滿滿。獨(dú)獨(dú)最最好看的是那一雙眼睛。明亮，干凈。我太害怕某些人的眼睛了，自覺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但每每遇見，觸目驚心的仍為那一雙眼睛，哀怨的，暴戾的，本就是黃色的瞳色，像彎出一把暗刀來，扭曲著繞周身旋，然后擦肩而過。匆匆一瞥而已，留下的也只有這一雙乖戾的眼睛，混合我的失望，在憤怒還未滋長到心的時候硬生生的壓回風(fēng)平浪靜。我盡量扯動嘴角裂開一個笑，張煐在《花凋》中說，笑全世界便與你同笑，哭你便獨(dú)自哭。有些東西，原就是含笑飲毒酒……化妝師對授課及其認(rèn)真，但亦是風(fēng)趣的。世間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它使你心情愉悅，耳目一新，有時是物，有時是人。但這都不涉及情感，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這僅僅止于欣賞，就像我見到美麗的女生，看到牽手散步的老人，讀納蘭容若的《飲水詞》，都是一樣的心，他們都是世間最最美好的事物，有緣遇見，于他們于我，都是一種幸運(yùn)，化妝師也一樣，他很美好，讓我欣賞，僅僅而已，與感情無關(guān)，我已多年不知拼盡全力去愛一個人的感覺了，不知愛人，不知愛己，傷胃亦傷心，最無言的，不是憤怒，而是失望，哀莫大于心死。化妝師問我，知道修顏中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嗎？我起初回答是最后的遮瑕，任何一張破損的臉，只要技藝高巧，都可以精裝示人。他搖頭，是清洗，因為那時候的臉是沒有任何遮掩的，那就是你真正的容貌，就算千瘡百孔，也是屬于自身的，你必須愛自己，世上有太多人不愛你，有太多苦難等我們?nèi)ソ邮埽阅惚仨殣圩约海热魏我粋�人都要愛。遮瑕液永遠(yuǎn)只能給你一張面具，而你總會有時候是脫下它的，敗絮其內(nèi)的有何意義，真實的若做完美，何需一張面具？從CHCEDO中走出來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張皮原來是這世界上最無足輕重的東西，于男人也好，女人也罷。
近日班中謠言四起，瘋傳兩位同學(xué)的桃色新聞，聽多了甚是無趣，并不深信。女生即是同寢，卻也不好拐彎抹角的詢問，畢竟心中大疑，想來是不可能的。此前兩人均是以“父女”之名視于外人的，況女生聲音童稚，貌相純粹是十歲的幼童。實實是想不到那般地方去了的。令人詫異的是那女生竟自己在眾人面前落落大方的承認(rèn)了，并在宿舍中有問必答。我心中頓是驚異，繼而惶恐，最后至惡心，情愿自己是不知的。先前如此“父女”關(guān)系的兩人竟能多生事端，還能細(xì)細(xì)的講與眾人，乃至何時何地做了何事。頓覺的自己看人不深，實不想多聽多看，心中大駭至極。一日清晨，在書桌上竟發(fā)現(xiàn)那女生誤放的情書，恰只讀了一段便胃酸涌動，腹中翻江倒海，只想把看進(jìn)去的字眼一并地嘔吐出來。如此淺顯而蒼白，躁動病態(tài)的情話實是辱人耳目。在印象中，情書是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唯一能用古老方式保留下來的文化，痖弦的《秋歌 給暖暖》寫的甚好，恰是最后一句，舒婷的《致橡樹》和張棗的那一句“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來。”最最悲壯的當(dāng)屬林覺明的《與妻書》了，“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我讀了十多年印刷的情書，這是第一次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到，我想用大失所望都是過于輕描淡寫了，真真是想將那男生挫骨揚(yáng)灰了。那男生雖生的聰明，善于理數(shù)，卻對舞文弄墨之事一概不知。頭型碩大，加之不滿五尺之身，活活是一個倒三角。留八字胡，不善言語，面容幾近呆滯癱瘓，做事拘謹(jǐn)，走路總是要夾著胳膊，如同一只盲目的火雞，急赤白臉的一個人快步走過，從不在路上與人打招呼亦在他人叫他時不應(yīng)聲，低著頭，瞪著眼。說話總會給人一種尷尬的氣氛，喉嚨似張不開，只是嗡嗡的動嘴唇，把平舌音都讀成了翹舌音，煞是折磨人。不合群，從不與其他男生打球或是其他，單單一個人站在一旁，無所事事，又不愿與他人的目光接觸。一星期中總會發(fā)無名之火，不言語，不理人，自顧自，但仍是深深深深的不自信！如此男生，真是無法想到那篇令我差點(diǎn)胃病復(fù)發(fā)的情書出自他手。先前他坐在我前面的時候，便覺得他應(yīng)是孤獨(dú)終老之人，竟能干出這等事來，想必里外定是天翻地覆的不同。最最厭惡內(nèi)外兩套的男生，危險可怖。要做就做真正的正人君子，若為小人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君子無趣，小人無品，兩者都不是上上做人之道。若為佳者，首應(yīng)是自信，最最最最要緊，男子的評定完完全全不在相貌上，至少是我的意見。譬如教授我們的生物老師，男演員黃磊，還有父親，男子的最好時光當(dāng)是中年，幽默睿智的，干練自信還懂得了自己的責(zé)任，勇敢果決，當(dāng)家中遇事，他能夠把妻兒拉至身后，自然而然的攬在自己的身上，解決的干脆完美。懂得惜福，維護(hù)得了好景，承受得住苦難，在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練后，就像唐鵬說的那樣“每個中年男人都是一塊溫潤的玉。”或許每一個母親都曾對女兒說過，以后呀，千萬不要嫁給像你爸這樣的男人。但是我覺母親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yùn)就是嫁給了父親。每一個女孩對于好男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來源于父親，他永遠(yuǎn)以一種完美的英雄的概念活在女兒心里，因為只有他可以任你哭鬧而永遠(yuǎn)守在那里，你不用害怕他會離開，不用害怕他會厭煩。因為只有他懂得你的不易，心疼你的脆弱，即使是所有人都認(rèn)為你活得輕松。在愛情里你愛的人并不一定是最懂你的人，也并不一定是對你付出最多的人，沒有血緣的兩人在愛情里本就是相互算計，算計著怎樣不讓你怎樣讓你走，就像酒在肚子里，事在心里，中間總好象隔著一層，無論喝多少酒，都淹不到心上去。小心翼翼的維護(hù)好自己的形象，當(dāng)你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形象大使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可憐，為什么要費(fèi)盡心思的去討好一個毫無瓜葛的人，僅僅因為你愛他，那愛得有多卑微。張愛玲在胡蘭成面前低到塵埃里開出花來，這樣一個高傲的女子，低下去便都廉價了。細(xì)想，自己如此排斥班中的謠傳，實是處于意料之外的一種無用感慨而已。他人為他人，即便為歪門邪道，歪理邪說，我又何必去干涉，自己清凈著便好，若錚錚較起理來，便沒了意思了，如理何？如命何？
深夜時分，我躺回原處。這些年，學(xué)會安靜的活著了，沉下來才能看清一些事情，安意如說，即使是回憶涌過來，我也學(xué)會了后退。有些事情抹不去也不需要抹去，再不好過的，放下了，也都好過了。不忍心放下的，沒關(guān)系，失望幾次便都能放下了。因為那些你背了這么久的東西都是源于失望放下的，而為什么失望？是失望于他人的膽小懦弱，還是失望于要自己疲于應(yīng)付那些人，更或是失望于有些人不是不愿意做某些事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他應(yīng)該做這件事。反正是失望了，倒落得個清靜。想恨的就憑他們恨著吧，都已至心灰意冷之時了，不祈求他人能夠明白自己原是捧著一顆熱心來的，被你的一舉一動煽冷了。…………11點(diǎn)40分的時候，突然胃痙攣一樣的陣痛，腹部像有利爪撕抓一般，我能感到有汗浸到枕頭里，把茶葉的味道逸得更濃了。我起身七零八落的翻箱倒柜尋找藥，室友皆醒，詢問，我已不能顧及回答。匆匆忙忙的灌進(jìn)胃后，想起冬日告訴某人病情時音訊石沉大海；想起在樓梯瞥見我一眼便嚇得扭頭換道的人；想起如何輕描淡寫建議我找老師而不必?zé)┧娜恕磺卸冀Y(jié)束了，結(jié)局很好，再筋疲力盡，都不會有聲嘶力竭了，無所謂對錯，或許我輸了，但我不在乎，不想理論……
這么多年啊，我忘了一個最應(yīng)感謝的人，她是我自己，他人如何幫扶，劫數(shù)都只有一個人撐著。謝謝自己，謝謝你撐了這么久，謝謝你撐下來。你還需光明的，快樂的，感恩的，獨(dú)立的，勇敢的，云淡風(fēng)輕的走下去。謝謝你，謝謝自己，若是沒有你，人生將是
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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