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母親
我也很愛您，如鯨向海、飛鳥歸巢，如此而已。——題記
“殘夢初醒，你愛我如一”
那夜，我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片混沌，無邊的黑暗暈染開來、彌漫著整個世界，似一粒微塵，我落入了這片黑暗，我后退著，逃避著，吶喊著，然而萬般皆是無奈與寂然，迷茫與無助一點點將我淹沒……
突然，一道破曉晨曦灑向了我，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她伸出雙手將我從黑暗中拉起，用溫暖的懷抱為我驅散恐懼。這熟悉的溫度，我知道，是母親。她在黑暗中堅挺著，像一直以來那樣，讓我背對著不堪，背對著患難，而她自己，一往直前，替我斬盡荊棘，只自已留得一身傷痕，卻依然含笑面對，無怨無悔……
我就這樣看著母親，一點一點地照亮這個世界，一瞬間，云淡風清，惠風和暢，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橋，母親站在橋頭笑靨如花，看著她的面容我的視線開始模糊，隱隱約約中，我仿佛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孩子，你不妨做一個全新的夢，那夢里不必有我，我是一件正在老去的事物，不準備獻給你我的一生……我愛你，僅此而已……”
語罷，母親開始開始向前走去，從橋頭走到橋尾，從春曉走到秋霜，從青絲走到白發，慢慢地，母親俏麗的容顏漸漸消逝、苗條的身材慢慢臃腫，挺直的腰肩開始彎曲……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箭一般地向前奔去，我大聲呼喊著母親的名字，想追上母親，可一切是那么蒼白無力，終究母親的身影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今生今世，最忘情的哭聲，莫過于我們生命的開始，和母親生命的終結。”我放聲大哭著，從此，天上的星星丟了屬于它的月亮，微風中花香不再。
伴著內心的一陣劇烈的絞痛，我從床上驚起，一滴清淚無聲地劃過臉龐，想起母親，我迅速起身沖出房門，看到廚房中那個正忙碌著早餐的身影，一顆心方落了地——原來這是一場夢。
“年少不知深淺意，空負慈母夜夜心。”
回到房間，披上一件單衣，我坐在桌前，開始寫作業。一行又一行、一陣微風從窗縫里鉆入，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夢，又想起了昨夜種種，一陣愧疚涌上心頭。
那時的天還是清澈的，黃昏在頭頂悄無聲息地打個滾，把云朵醉得不省人事。我握著車把，余光中看見操場熟悉的景物都飛快地向后擦去，心里只覺爽快。少年的跳脫脾性注定是要與老生常談相背的，于是，在父母又一次毫無新意且繁雜瑣碎的念叨聲中，我選擇了逃離，在不管不顧地馳騁時我終于感到自己仿佛變得蔚藍，變得無邊無際。恍惚間，借著未滅先顫的昏黃燈光，我看著磚紅色地面上拉長的人影，才發覺已然是深夜。
我默然地往回騎。這條路上的`梧桐早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干抱著淺淺的白月光，燈下街頭拐角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么晚跑哪去了，家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我下了車，仍保留著那份固執，一聲不吭地推車與母親并排走著，我們一路無話，只是鏈條在鈍鈍地轉著，偶爾地敲幾聲。
倏忽間，有夜風欲歇，不知不覺中，我竟已高出了母親半個腦袋。記憶里她颯爽的背影與如今略彎的腰遙遙交疊，在一陣眩暈中，重合成一個令人懷念的模樣，看著母親紛飛的衣角，凌亂的頭發和微微泛紅的眼角，很難想象，在這個涼意襲人的早春夜晚，這位永遠寬容的母親，為了找她那不聽話的孩子，在街頭巷尾穿行的無奈，在一個個電話撥出卻被有意掛斷后的焦急與不安……
一時間我的心里五味雜陳。她予我鮮活生命，予我一切光榮與驕傲，予我恣意做夢的權力。她無聲地為我構筑了一個不會冷卻的世界，放任我去瘋，可我卻一次次將苦水潑向母親那顆滾燙的心。
“你是愛，是暖，是人間的四月天。”
想到這里，房門突然被打開了，是母親。“東山腳下的櫻花開了，要去看看吧？”我抬起頭，看著窗外，在那斑駁的樹影中，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正歡快地爭搶著它們母親口中的食物。
我知道，母親愛花，尤其是這浪漫的櫻花，但自從有了我，為了我的學業，母親放棄了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她曾經待弄的那幾盆引以為傲的花花草草也漸漸枯死了。”
“怎么樣，去看看嗎？”母親看著我，滿懷希冀地輕聲說著。
“媽，走吧，去看花！”我應了母親，與母親一同出了門。
東山腳下少有來往的行人，連太陽也收斂了刺眼的光芒，柔和揮灑。沒有雞鳴犬吠，沒有車水馬龍，只有婉轉的鳥鳴和那無盡的櫻海。
母親還沒來得及賞景，便欣喜地打開相機，對著我，一次又一次按下快門。櫻花滿天飛舞，這一刻，我便是母親世界中的全部，我盡情擁抱著這人間四月天，雀躍地飛入繁花中，我在鬧，她在笑。母親也站在花叢中，滿臉慈愛。微風中鬢角有幾根銀絲倔強地打著卷、發間去年我送母親的發卡格外醒目。
看著母親被歲月侵擾的身影，想到母親那大不如前的記性，我一時竟濕了眼眶。作為母親的兒子，她總是無時無刻地難過著我的難過，歡喜著我的歡喜，而我長久地享受著她無私的愛，卻忘了，母親也曾是一個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花季少女啊。她的青春里沒有我，可她的白發里卻又載著她為我奔波輾轉的光陰。
“借我余生，與你漫步時光里。”
時光啊時光，請增我一些時間，借我一個暮年，讓我多陪陪我所深愛的母親；時光啊時光，請你溫柔一些，將風輕輕地吹，將花慢慢地開，將雨靜靜地下，將雪緩緩地落，將她的余生慢慢地說。
母親啊母親，你是我的李煥英，如果有下輩子，請讓我做你的母親，讓我彌補你的遺憾，讓我滿足你的希冀，讓我為你穿上小洋裙，讓我為你為四方食事而操勞……
讓我雙鬢染雪盼你眉間春意，讓我眼角秋霜祈你頰間夏晴，愿你眼含春意喜樂此生！
至此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