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的一代人

　　在顧城充滿夢幻和童稚的詩中，卻充溢著一股成年人的憂傷。

　　一代人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英國批評家、美學家瑞恰慈這樣談現(xiàn)代詩的意義：“重要的不是詩所云，而是詩本身”。這句話相當深刻地道出了現(xiàn)代詩的價值取向。顧城的《一代人》，通共只有兩行，其意旨也未見得多么深刻，但我們讀后卻難以忘懷。原因是什么?因為它首先從審美上打動了我們，不是詩歌以外的“思想”，而是“詩本身”!是深層意象這個精靈堅實地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它喚起了我們更廣闊的聯(lián)想空間，引爆了我們的情感!意象在這里，是完成了內(nèi)容的形式。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詩人為這短短的兩行詩冠以《一代人》這個博大的標題，這就為我們規(guī)定了進入此詩的視角----社會評判性*質(zhì)的視角。但詩人沒有“說明”，他是在“呈現(xiàn)”。“黑夜”象征著那場空前的浩劫;“黑色*的眼睛”在這里具有雙重寓意：一是指這雙眼睛曾被“黑夜”所欺騙、所熏染，一是指這雙眼睛在被欺騙之后發(fā)生了深刻的懷疑，它在黑暗中，漸漸培養(yǎng)起一種覺悟，一種適應力和穿透力，它具有了全新的品質(zhì)，最終成為“黑夜”的判逆，成為“尋找光明”的生命意志的象征。在“黑色*的眼睛”這個深層意象中，受騙和覺醒被神奇地結(jié)成一體，它們互為因果，互為向度相悖(肯定和否定)，這正是龐德所說的：“不把意象用于裝飾，意象本身就是語言，意象是超越公式化了的語言的道”(轉(zhuǎn)引自彼德·瓊斯：《意象派詩選·序》)。這首詩體制短小，但有筋有肉有骨有氣，是深層意象詩中的佼佼者。

　　賞析一

　　《一代人》既是這一代人的自我闡釋，又是這一代人不屈精神的寫照。黑暗要扼殺一個人明亮的眼睛，但黑暗的扼殺并沒有達到它的目的反而創(chuàng)造了它的對立物：黑色*的眼睛。是黑暗使一代人覺醒，使一代人產(chǎn)生更強烈的尋找光明的愿望與毅力。正是這堅毅的尋找，才使他們看到掩蓋在生活表象之下的、使人難以接受的本質(zhì)。

　　賞析二

　　意大利歷史哲學家維柯在 300年前干凈利索地揮劍截斷了詩和哲學的思維聯(lián)系。然而，300 年來，詩人們卻廣撒物象暗示的種子，培植出一座座“象征的森林”。用對應的手段，成功地將詩和哲學統(tǒng)一了起來。《一代人》似乎就是一個證明，短短兩句詩，在黑與光的對立統(tǒng)一中，瀟灑地跨越了維柯手制的樊籬，抽象的哲學意蘊切實地通過表象富有魅力地呈現(xiàn)于世。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此中的兩個“黑”無疑是“文眼”，頗值玩味。我們知道，“黑”其實不是色*彩，所謂的色*彩均是物體對各種光波反射的結(jié)果，如果不反射，便成了黑。當然，沒有光的世界只能是一片漆黑。

　　因此，“黑”是扼殺光明的結(jié)果，黑夜便是光的墳墓，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特定時代象征。然而“黑色*的眼睛”卻無疑是黑夜的'叛逆，它的黑色*是黑夜“給”的，是黑夜阻斷光明的結(jié)果。此外眼睛的黑并不象征著背棄光明，反倒是渴求光明的象征。黑色*既然對光不反射也就具備了對光全盤吸收的特性*，黑色*的眼睛正是這種隨時準備吸收光明的“一代人”的眼睛。

　　換一個角度看，黑色*的眼睛也凝聚著批判精神，它以黑對黑，對黑夜的龐大淫*威報以深沉的否定。相對色*彩繽紛的光明世界來說，黑色*是一個終極，它與光明構(gòu)成了對立。然而物極必反，從黑夜中叛逆出來的黑色*眼睛，對于光明的接受力是絕對超過任何色*彩的眼睛的，也就是說：由特定的黑色*時代中走來的“一代人”，他們偉大的覺醒是其他“無緣”于“黑夜”的人們所難以企及的。

　　短短的兩句詩，冠以一個博大的題目，揭示一個龐大的主題，在對立統(tǒng)一中，充分顯示了象征的魅力。

　　《一代人》干脆的語言，執(zhí)著的追求意向同樣顯示了一種性*格，可以說，這也是一首“性*格詩”。它匯集了思維與表現(xiàn)、形式和內(nèi)容、標題與詩體之間在大小、深淺、形象抽象等方面的一系列矛盾，最終熔入18個字中，深沉而瀟灑地突出了當代人的精神意象。果然引爆了同代人的情感!《一代人》真是一枚神奇的“雷”。

　　賞析三

　　這首只有兩行的小詩，1980年在《星星》第3期發(fā)表后震動了整個詩壇，不管是對顧城的詩抱肯定或是抱否定態(tài)度的人，對這首詩卻是一致的稱贊。

　　在審美原則上是全新的。它避開了情感的直抒，棄置了景象的實敘，它沒有著意建構(gòu)完整的意境，只是用意想、用隱喻，在濃重的黑色*背景上凸現(xiàn)了一雙不同尋常的"黑色*的眼睛"(一代人覺醒的象征)，在眼睛的前方，似乎可以看到從烏云的縫隙中射出一束白光。整首詩，宛如一幅有立體感的版畫。

　　"黑夜"與"光明"形成暗色*與亮色*的鮮明反差，"黑色*的眼睛"是經(jīng)過變形的意想，滲透出強烈的感情*色*彩。這種藝術(shù)表現(xiàn)觸發(fā)了讀者的想象，于是，在想象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年代，那在荒謬現(xiàn)實中扭曲著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那埋藏在心底的潛能所爆發(fā)出的頑強求索的精神.……。這是整整"一代人"的雕像。

　　"黑夜-眼睛-光明"一個簡單的意向群構(gòu)成了一個開放時空——歷史轉(zhuǎn)折關(guān)頭特有的社會景象和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有限中表現(xiàn)出無限，單純中包孕著深厚，這是詩的特有規(guī)律。新詩潮的先行者在追尋人性*復歸的同時，也在追尋詩向本體的復歸。

　　這首小詩體現(xiàn)了一種現(xiàn)代美的風格。它打破了傳統(tǒng)的和諧構(gòu)圖，以不和諧的意象組合造成觸目驚心的藝術(shù)效果，迫使人對歷史進行反思。

　　賞析四

　　僅僅兩句卻道出了一代青年人探索真理的心聲。

　　詩簡潔、明快，充滿必勝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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