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回歸》原文賞析

時間：2024-10-24 04:20:09 顧城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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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回歸》原文賞析

　　詩人顧城的詩歌一直備受人們的喜愛，而他的詩歌《回歸》原文是怎樣的呢?下面是小編分享的顧城《回歸》原文的賞析，歡迎閱讀!

　　《回歸》

　　作者：顧城

　　不要睡去，不要

　　親愛的，路還很長

　　不要靠近森林的誘惑

　　不要失掉希望

　　請用涼涼的雪水

　　把地址寫在手上

　　或是靠在我的肩膀

　　度過朦朧的晨光

　　撩開透明的暴風雨

　　我們就能到達家鄉(xiāng)

　　一片圓形的綠地

　　鋪在古塔近旁

　　我將在那兒

　　守護你疲倦的夢想

　　趕走一群群黑夜

　　只留下銅鼓和太陽

　　在古塔的另一邊

　　有許多細小的海浪

　　悄悄爬上沙岸

　　收集著顫動的音響……

　　——1981年1月

　　賞析過程：

　　在顧城的作品中，這首《回歸》可謂神來之作，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我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最喜歡)。

　　這樣的一首詩，不是“寫”出來的，而是“說”出來的。其對口語的運用相當有效，已經達到了讓語詞符號隱形的程度。節(jié)奏和韻腳都很好，好就好在這些節(jié)奏和韻腳不會引起你的注意。(可與前面那首《別》對照一下。)你的最大感受不會是這首詩寫得很精彩或很成功，而是感到，有一個人“正在”(注意這個詞)對另一個人講話，會感到這種水流一樣的訴說很動人，甚至已經打動了你這個旁聽者。整首詩就像電影中的一個長鏡頭。始終吸引著你、召喚著你，喚醒你內心的細微觸角……

　　不要睡去，不要

　　親愛的，路還很長

　　不要靠近森林的誘惑

　　不要失掉希望

　　全詩從第一行開始就反復地呼喚。這是靈魂對靈魂的呼喚。

　　“不要”一詞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瞬間就吸聚了讀者的注意力，自熱而然地啟動了讀者的情感機制。

　　“親愛的”這一行本來應該是在第一行，但作者把它放在第二行，是形式上一個極其自然而又巧妙的安排。節(jié)奏和情感一下子就產生了回環(huán)往返的動人效果。

　　后面三行、四行是對第一行的強化和深化:

　　一、三、四行加起來，構成第二行的注腳：因為，路還很長，所以，不要……在形式上，四個“不要”是逐漸遞進的(注意每一句的字數(shù))：不要\不要睡去\不要失掉希望\不要靠近森林的誘惑。所以，這一節(jié)，其原始結構應該是這樣：

　　親愛的，路還很長

　　不要，不要睡去

　　不要失掉希望

　　不要靠近森林的誘惑

　　經過這樣還原，就可以窺見詩人在語詞調用方面的實操力和形式感方面的直覺力。漫長的黑夜里，黑色森林的誘惑，看不到盡頭的跋涉，黎明顯得如此遙遠……這一切，很容易讓人失掉希望，很容易讓人“入睡”。所以，詩一開始就在“召喚”。這種召喚，是全詩的關鍵所在。是全詩的內在節(jié)奏和情感交流的開端和基調。

　　請用涼涼的雪水

　　把地址寫在手上

　　或是靠在我的肩膀

　　度過朦朧的晨光

　　第二節(jié)，是對第一節(jié)的落實：“呼喚”還只是語言上的提醒和干預，而把“涼涼的雪水”涂在手上并且“靠在我的肩膀”，就是一種行動上的指引了。其目的和第一節(jié)一樣：讓親愛的人“不要入睡”。在這里，“入睡”意味著放棄，意味著沉入黑暗，意味著失敗和死亡。森林的誘惑讓人忍不住要放棄，讓人想“入睡”，所以，需要“涼涼”的雪水來激醒。另外，雪之白色純潔是對森林之黑色邪惡的有力反照。晨光雖然朦朧難料，但明亮、不屈的信念就在心中。在這黎明前的黑暗時刻，雖然世界一片冰冷，但還可以互相倚靠。

　　撩開透明的暴風雨

　　我們就能到達家鄉(xiāng)

　　一片圓形的綠地

　　鋪在古塔近旁

　　第三節(jié)是對黑夜\邪惡的洞察，也是對黎明\希望的信心。這種信心，主要來源于詩人對身邊旅伴的深深疼惜和珍愛。暗夜里的暴風雨雖然可怖，但在詩人看來，“暴風雨”其實是很虛弱的;“透明”一詞，說明詩人一眼就看穿了“暴風雨”外強中干的本質。這是詩人在給愛人打氣，也是在給自己打氣。(在這里，“打氣”這個詞真是顯得太過笨拙和生硬)“圓形”暗示了中國式的美好團圓。“家鄉(xiāng)”意味著抵達目的地，回到了“家”。“綠地”讓人想到春天和希望。這一節(jié)最特別的地方，則在于后面的“古塔”。對意象的挑剔和選擇，往往會裸露出一個詩人的靈魂質地。塔是一種接近封閉的建筑，詩人選擇“古塔”作為最終的歸宿地，顯示了與世無爭的愛情意念和人生追求，就是希求靈魂可以自筑一番天地，自立為王。。人生中有此一人，愛情中有此一塔，足矣!

　　穿越重重的黑幕和冰涼的暴風雨，一路堅持下來，就是為了到達這樣一片美麗的天地。

　　我將在那兒

　　守護你疲倦的夢想

　　趕走一群群黑夜

　　只留下銅鼓和太陽

　　第四節(jié)是對古塔生活的一種遙想和鋪展。這四行詩，都是小女孩們很希望、很喜歡聽到的那種話語。“疲倦”是對前面“路還很長、不要睡去”的呼應。

　　雖然很疲倦，但夢想依然還在。因為，“你”一路上有“我”，“我”一路上有“你”。“守護”、“趕走一群群黑夜”，體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濃濃愛意。是對男人天職的詩意表達。“趕走一群群黑夜”，完全是把愛人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疼惜。“銅鼓和太陽”則暗示了這種生活的純真、古典和詩意……這一節(jié)，描繪了一種遠離塵俗的、詩化的生活，顧城式的生活。

　　在古塔的另一邊

　　有許多細小的海浪

　　悄悄爬上沙岸

　　收集著顫動的音響……

　　在這里，“另一邊”是一個極度詩化的詞;

　　這不是小說家的詞語，而是“詩人的”詞語，“詩的”詞語。最后這一節(jié)，人物消失，黑夜隱退，旅途完成，斗爭結束，所有的一切都隱去了，只留下聽覺和觸覺;完全是內在化的、私人化的描述。這一節(jié)暗示了一個事實： “人”在這世上真正的、深沉的幸福，并不在于斗爭本身。

　　此種幸福，不足與外人道也。所以，在此就不分析了…

　　賞析

　　在回歸的旅途上，一對戀人互相依偎，度過了沉沉的黑夜。周圍是陌生、荒涼而不無誘惑的環(huán)境，在遙遠的地方，熟悉而又可愛的家鄉(xiāng)在招喚。他們疲倦、困頓、孤獨，心上留下了一路的坎坷和過去的-陰-影。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滿懷著信念和夢想，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這就是本詩所創(chuàng)造充滿詩情畫意的藝術境界。它通過情人間傾訴衷腸的抒情方式，寫得情意真切、濃郁，似耳畔的喁喁情話;又含蓄蘊藉，隱示著人生的內涵和真義。

　　全詩共五節(jié)。第一節(jié)連用四個 “不要”，因為“路還很長”，從而奏出了全詩的一個主旋律，即回歸的艱難。我們不知道他們從哪里來，不知道他們沿途經歷過怎樣的困苦曲折，但幾個“不要” 的具體內容卻透露了他們此時此地的心境，從反面表現(xiàn)了他們的疲倦、失望和動搖，并暗示出一路風塵和坎坷。

　　這不是一次輕松的旅行，一次尋常的回歸。正由于此，才突現(xiàn)了回歸主題的人生意義。第二節(jié)總寫他們回歸路上的兩大精神支柱，即理想的力量和愛情的力量。“把地址寫在手上”，“地址”是理想的隱喻，“寫在手上”則是不要丟失理想的形象而婉轉的表示;“靠在我的肩膀”，意指愛情力量的互相汲取。面對艱難而又漫長的人生旅程，唯有對理想的追求和對愛情的信念才是他們遇難而進、取之不盡的心理動力。這也是本詩主題的聚焦。最后三節(jié)對理想和愛情作了具體升華和鋪寫，表現(xiàn)得不僅詩意濃烈，而且富有層次。

　　先寫家鄉(xiāng)的理想境界：“一片圓形的綠地/鋪在古塔近旁”，這幅優(yōu)美的畫面，是由象征著悠久的文化傳統(tǒng)的古塔與象征著充滿生機、青春活力的綠地相映而成，顯示了一種歷史感與現(xiàn)代感交融的文化選擇和理想。其次，描寫理想與愛情的雙重疊合：“我將在那兒/守護你疲倦的夢想”，夢想的實現(xiàn)離不開愛情的力量，愛情本身包容著為所愛的人掃清理想障礙的意義。這一節(jié)是理想之歌，也是愛情心曲。再次，專寫愛情甜蜜的境界：海灘上，海浪“悄悄爬上沙岸/收集著顫動的音響……”雖然畫面中沒有正面描寫這一對熱戀中的主人公，但我們卻能感受到與大海的遼闊、沙灘的寂靜融為一體的愛情的氣息，能想象到海浪收集的正是他們心靈的顫動和情語纏綿的聲響。本詩前兩節(jié)主要寫回歸路上的現(xiàn)實，后三節(jié)側重于表現(xiàn)回歸路上的想象。因此，旅途與目的地、困難與光明、現(xiàn)實與未來之間的對比和結合，構成了作品藝術構思上的內在張力。

　　這首詩最顯著的藝術特點是象征和多種感覺的交融滲透。森林、地址、家鄉(xiāng)、綠地、古塔、黑夜、銅鼓和太陽等意象，都具有本義之外的象征意蘊，它們交織成全詩的象征網絡，并表現(xiàn)了理想和愛情作為人生精神力量之源的永恒價值。語言的形象化是詩歌的普遍要求，但本詩的特點在于調動人的多方面的感覺，不僅訴諸于視覺形象，如圓形的綠地、細小的海浪，而且還訴諸于聽覺形象和觸覺形象，如涼涼的雪水、顫動的音響。此外，作者還善于化抽象為具體，將擬人化的修飾語與較為空泛的意象嵌合在一起，起到出人意料的強化形象性*的效果，如“疲倦的夢想”，“一群群黑夜”，當它們與人的主體性*動作“守護”、“趕開”聯(lián)在一起時，更突現(xiàn)了其形象的人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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