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故土現代詩組詩

　　1.拴馬樁

　　資料上說：這叫拴馬樁，來自陜西古城

　　不忍撫弄，盡管我觸手可及

　　天暗下去又繼續暗下去

　　草木、竹園都隨一只虎斑貓走入夜晚

　　我獨自留下，想和拴馬樁待得久一點

　　更久一點。我把自己當成明天就要離開

　　從此一別即成永遠

　　我只能計算著，一天天地過

　　一天當作兩天地過。我來的一路

　　比拴馬樁從陜西運過來還要久遠

　　蹚起的塵土從大地的貪婪里跳起，試圖遠隨

　　一聲不吭的是種子，暗藏拴馬樁體內

　　現在，扎根大地。只需一場雨水

　　一場足夠淋透深處夜晚的雨水

　　它就能讓一個站著的人俯下身子

　　鞠躬不起，長久地鞠躬不起

　　2.驚蟄

　　它的歷史和表面一樣滄桑

　　它的歷史遠勝我居住的農場

　　驚蟄，作為詞語，第一次走進視野

　　就不再離開。也不能讓它離開

　　走了便不再回來

　　有人在今天卯時買下一株幼苗

　　有人在今日酉時救下一只冬眠的蛇

　　更多的人在河水中洗手

　　河水在流動時孕育過生命，正在孕育生命

　　看似遙遠，實則就在手邊

　　伸出手，跟著呼吸的節奏擊拍

　　打破的靜止是春天的門

　　3.樹梢

　　樹梢的高在于霧霾太厚

　　生活在人群，反而不知人群在哪里

　　即將去哪里。且將頭抬起

　　仰望樹梢，仰望樹梢間試圖掩蓋的搖擺

　　這樣的過程迅速而讓人毫無準備

　　等到從一棵樹中涌出筆墨紙硯

　　涌出蝴蝶、六根棍馬車和地毯、氈子

　　為風準備的宣紙，早已湮沒在霧中

　　空留星期天用來揮霍，趨之若“霧”

　　很多天過去了，從窗子往外望

　　真的沒有別的花開暗處

　　有人說不該相信樹梢的高度

　　伸手就能掐下枝頭的嫩綠，我們轉身

　　不禁就問：這是春天應該有的態度嗎

　　4.牧場

　　我曾見過牧場的遼闊，讓詩人周游一圈

　　需要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奶茶飄香

　　這是在新疆，一個草場遍地的邊疆

　　這是在新疆，一個牧場到處是詩人的邊疆

　　他們是真正的詩人。我這是在新疆

　　一個詩人遠離牧場的部落

　　畫畫，寫詩，喝茶，喝酒

　　這都不容易，一個牧場除了草場還需要人

　　更需要牛羊、馬匹，牧羊犬暫且也列上

　　更需要的一棟永久冒煙的煙囪

　　不必飄出酒香，不必做出燒烤的架勢

　　我們都無法理解一朵云的`一無所有

　　就像葡萄在架下結果

　　土豆在地面開花在地下結果

　　這些都是牧場人生活的常識

　　在一片云之下，在大地之上伸展肢體

　　伸展顛簸后的框架和四處碰壁

　　5.風吹故土

　　這樣的風，把一個人從西域吹到京都

　　吹到陽春三月。陽春三月在古籍里

　　一同在的還有草長鶯飛，雜花生樹

　　這些都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只看見

　　風，風吹，大風吹，大風吹徹

　　大風吹蕩，所向披靡。故土還是背井離鄉

　　在風揚起的塵土前無所謂彼此

　　已經過去很久，故土難離，難離故土

　　成為過去的就過去吧。有的修路人離世

　　碑由狂風亂舞的石頭堆徹

　　路邊草木就是最好的碑文

　　草木一秋，風吹一夜，故土一世

　　6.籬笆樁

　　籬笆樁的頂端漆成了白色。

　　潔白而鮮明，像小小的火焰。

　　——米沃什

　　我把夏天的衣裳留在籬笆樁

　　這是不小心為之。有時也會不小心

　　喝下一杯酒，高粱釀的酒，一喝就醉

　　酒醉的夜里會夢見籬笆樁的院子

　　高粱稈斜靠在墻邊

　　靠著高粱的墻是一面鏡子

　　讓西出陽關之人看見月光和火焰

　　懷抱高粱酒走在西行路上何其灑脫

　　烈酒淬煉過的心肺

　　才能承載沒有盡頭的軌道

　　在幻影中低語，傾訴，沉默

　　7.竹園

　　竹園是近的。抬眼即見，提腳就到

　　太陽下山之前我在這里漫步

　　太陽初露時我在這里逗留片刻

　　想要的，只是抵達更遠處

　　從窗子伸出身子就可以和竹筍擁抱

　　相擁的瞬息，一片竹園放下戒備

　　放下一個夜晚的疲憊和暮色

　　我的竹園，無論在哪里

　　都是一片蔥蘢。在路上，它綠

　　在戈壁，它竭力地綠，在高原，它綠

　　在峽谷溝口，它綠成兩排成為邊境圍欄

　　駐扎在每個人心中

　　在還鄉路上汲取水分，汲取力量

　　于無邊的漫長中重新開始，朝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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