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翠微舞嵐影散文

　　大地氤氳，青山縹緲，水韻映麗澤，翠微舞嵐影。漾晴光瀲滟幻化，揮灑靜寂自然千回詩意；凝雨色幽奇空蒙，潑墨清澄原野萬種風情。這是一幅人間仙境的水墨圖卷，也是當初我以“麗澤嵐影”為筆名的心靈境界……

　　人生際遇，充滿偶然，時而輕輕揮灑，時而重重潑墨。無論短長，不管輕重，總有一些殊勝的因緣，足以令人心靈瞬間驚艷、記憶亙古彌新。一趟孟春清晨的偶然夢幻之行，一次中寮山境的奇遇迷霧之旅，卻意外地讓我在一片心靈虛空之中，綿綿抒寫著那千古難尋的孤獨之情。

　　翻閱塵封的歷史記憶，南臺灣的高雄地區，遭逢特大濃霧的機率，可謂并不多見。因此，兩條縱貫南北的高速公路，也就從未發生過因為白霧橫道而封路禁行的狀況。然而，因緣有時也真是不可思議，就在十多年前的一個孟春二月清晨，在那“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春寒季節時分，我卻意外地遇上了此生最大的一場漫天迷霧。鋪天蓋地的白蒙蒙濃霧，讓我的行車之路，猶如飛機穿云景象一般，有著一種“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的凄美感受。

　　那天清晨，我從屏東出發，準備取道國道三號北上前往嘉義。霧滴朦朧點妝車頂，露珠如豆星羅棋布，此番特殊的拂曉時分景象，似乎業已清楚預告著當天清晨，將會有區域性濃霧出現。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無論從學校到市郊，或是從郊區往鄉間，卻僅有薄妝的淡淡白霧一路相隨，與平常所見的晨霧景象，并無太大差別。

　　只是，沒有想到，當車子轉上了高速公路之際，我卻驀然驚見就在前方不遠處，那座橫跨高屏溪上的斜張橋高聳塔樓，已經于飄浮莫定的氤氳晨嵐之中若隱若現。而位處于斜張橋旁邊的佛光山綿延山景，也在縹緲云霧的'恣意揮灑之下，被潑墨渲染成了一幅美麗的山水國畫圖卷，生動地描繪了唐朝詩人白居易〈長恨歌〉中，那種“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的綿綿詩情意境。

　　放緩車速，凝神前景，從山頂到山腳，一縷縷縹緲的山嵐晨霧，猶如出閣新娘的輕曼白紗一般，悠然地隨風飄蕩，游移于大地與天際之間。靜靜遠觀，細細近摩，這一幅虛無幻化的山形飄逸景致，不僅頗似潑墨山水的氤氳畫作，也猶如海上仙山的撲朔迷離。乳白色的霧嵐，從四面八方升騰溢出，緩緩地彌漫上了寬闊的原野大地，冉冉地編織成了一大片的輕紗薄裳，并且輕盈自在地穿梭于林韻田疇之間，溫柔婉約地輕吻著此一廣袤開闊的山川綠意。

　　在這蒙蒙白霧不斷流轉之中，視野所及的黛綠大地，似乎也顯得格外的柔美、輕盈，頗有著一番霧里看花的朦朧之美。宋代葛長庚〈水村霧〉詩云：“淡處還濃綠處青，江風吹作雨毛猩。起從水面縈層嶂，猶似簾中見畫屏。”晨霧，雖然沒有盈野大雪的綺麗壯觀，也沒有絨毛小雨的纏綿緋惻，卻隱約表現出了一份無垠大地的輕柔婉約氣質。并且在這似無若有、似有若無的法水甘露演繹之中，如詩情層嶂的虛無夢幻，如潑墨畫屏的刻意留白，徒然留給了親臨其境的人們，更多真情流轉的揮灑空間。

　　水光瀲滟映照，山色百回千轉，掠過斜張橋之后，兩旁的山巒景物，都被晨霧刻意潑灑上了層層白妝。中寮山境云霧裊繞，斜坡林影如月朦朧，好一幅輕盈潑墨的山林水墨淡彩畫作，竟然在這晨霧微風之中鮮明呈現。懷抱悠悠陶醉的開闊心思，體悟綿綿大地的瑰麗美景，一切的所及境界，似乎都是那樣的愜意美好。一路奔馳，沿途欣賞，只是沒有想到，待車子穿出了兩公里左右的中寮隧道之后，眼前景象卻是瞬即丕變，視野場景立即完全改觀。

　　濃霧撲地，視野迷茫，能見度不及二十公尺，與剛才在中寮山南麓那番云霧縹緲的國畫意境，簡直無法相互串聯，儼然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大霧籠罩，辨不出東南西北方位；視野匿蹤，分不清四面八方景致。行車霧中，掌穩方向，在這“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道路之中，彷佛天地之間僅剩下自己一個人似的；放緩速度，清空心思，那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孤寂感受，卻不自覺地涌上了整個的心頭。

　　白霧鎖道，看不透云海翻騰；雨刷來回，揮不去霧中凄迷。在這迷霧境界之中觀景，前景視野固然有限，清澄心思卻能無窮。隨著環境的變易，山形縹緲不定、樹影隱現橫斜，在若隱若現、若即若離之中，揮灑內心無限遐思的想象空間。前景迷離，境界虛空，不禁想起了蘇軾〈前赤壁賦〉中，那水波蕩漾的自然與人生場景來――“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從煙波江上的虛無縹緲，到白霧潑墨的清晨大地，眼前這一片處處迷蒙的奇峰山林，真讓人有著一種“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神秘感受。因為，在這白蒙蒙的意象境界之中，那些曲折蜿蜒的小河，那些錯落有致的房舍，那些悅耳動聽的潺潺水聲，那些晨嵐蕩漾的淡淡微風，都早已被這乳白色的氤氳煙嵐所洗滌，一切似乎皆與印象記憶中的縹緲仙境，是那么的相似契合，是那般的風情怡人。

　　掌握方向，一路北行，待車行通過了以出產菠蘿聞名的臺南關廟之后，濃霧終于逐漸消散，霧色變淡、變薄。霧慢慢淡了，路漸漸明了，原本消失的周遭景物，也如魔術般地再度重現，而兩旁的花草樹木，也逐一展露了昔日的風采。晨霧縹緲，如夢如幻、如詩如畫，潑灑靜寂大地映象；山林美景，幾許飄逸、幾分纏綿，挑動清澄心靈境界。此番殊勝唯美的氛圍場景，就像待嫁新娘的朦朧薄紗一般，令人驚艷、令人贊賞！

　　當東方朦朧太陽升起時，迷霧大地已經不再那樣的灰暗。那火紅的晨曦旭日，也在重重白霧的創意潑灑之下，失去了原有的艷麗光芒，如同一輪含嬌蒙紗的月亮一般，并且在晨霧與樹影不斷的流轉穿梭之中，若隱若現、若即若離。而隨著旭日的東升，那原本單純的縹緲白霧，也隨之而增艷回旋，漸次出現了紅、藍、紫的多彩色澤景致，為這清晨的迷蒙大地，憑增了無限的自然風采。

　　一座中寮山，兩樣新視界，晨霧類似，風華有別。山南的詩情畫意，山北的縹緲迷離，徜徉其間，意境悠揚。不由得佩服起了造物者的那雙神奇巧手，竟然能夠恣意地挑動色盤，潑墨出了這么一幅多樣化的山嵐林霧長卷，讓人不自覺地走入此一氤氳畫作之中，領略那番不同于艷陽意境下的另類大地風華。

　　大地氤氳，漾晴光瀲滟幻化；青山縹緲，凝雨色幽奇空蒙。在這水韻映麗澤、翠微舞嵐影之中，揮灑靜寂清澄的千回詩意，潑墨自然原野的萬種風情。終究，在走過幾番孤獨朦朧的人生旅途之后，這場孟春時節的漫天大霧，已經絕非僅是一次迷蒙潑灑的晨霧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