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沱小學地處酉陽縣城后山的一個山坳里，從縣城到學校要翻兩個山頭，走8公里的崎嶇山路。教師吳玉淑從18歲走進這座大山開始，再也沒離開過，每天來回走16公里的山路，她已走了34年。再過3年，吳玉淑就可以退休了，現(xiàn)在她最擔心的事，就是退休后誰去接過她的教鞭。
學校有15間教室，現(xiàn)在只剩兩間教室還“活著”，還能聽到朗朗讀書聲。
3月27日，記者來到這座山村小學，準備體驗教師吳玉淑的平凡和艱辛。她從18歲走進這座大山開始，再也沒離開過，每天來回走16公里的山路，她已走了34年。如果吳玉淑每年工作250天，那么她就已走了13.6萬公里，行程相當于繞地球三圈半。再過3年，吳玉淑就可以退休了，現(xiàn)在她最擔心的事，就是退休后誰去接過她的教鞭。
“教書”先從買菜開始
3月的酉陽，寒意依舊。27日早上6點，天微亮，縣城大街上行人稀少，行色匆匆。我和吳玉淑約好在一個菜市場碰面，開始了我的“鄉(xiāng)村教師”生活。
吳玉淑穿了一件紫色的大花外套和白色的新運動鞋，一頭長發(fā)規(guī)矩地盤在腦后，看上去很精神。
吳玉淑說，體驗她的教書生活，得從買菜開始，我們先到肉攤買了4斤肉。之后，我們又去買了5斤番茄、5斤豆腐干，吳玉淑熟練地和小販討價還價，3.5元一斤的番茄被她講到3.2元，她笑著說：“一個學生每月只有180元的午餐補貼，錢要省著花。”
買好菜后，吳玉淑將十幾斤菜裝進背簍里，我急忙搶著背起背篼，雖然只有十幾斤，但背上后感覺有一股力量將我往后拽，勒在肩上的背帶是三條竹片，幾分鐘后我的肩胛骨開始發(fā)疼。
吳玉淑說，背菜上山已經(jīng)算輕松的事兒了，她每周還得給孩子們背一次牛奶，一箱牛奶12斤，一次要背兩件，再加上當天買的菜，因此，每當要買牛奶那天，她都要早起半個多小時，因為那天她會走得慢一些。
走3個小時山路去上課
6點50分，我們開始翻山趕往學校。
走過一小段登山步道后，擺在面前的是一條泥濘小路，我們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因為頭天夜里下過雨，泥濘小路真的夠泥濘，每走一步，鞋子都會陷進泥里，要像拔蘿卜一樣拔自己的鞋子。
走完泥濘小路，我們又走上了一段碎石路。為了趕上吳玉淑，我根本沒法考慮每一步的落腳點，只能一步一趔趄地往前走，十分狼狽。走了1個多小時后，我感覺雙腿酸軟，氣喘吁吁。
剛走過半山腰，天竟然下起了大雨，讓人措手不及。吳玉淑拉著我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戶人家，借了一把雨傘后再次快步走向雨中，吳玉淑一直催促著：“要走快點了，不然趕不上上課了。”
下山的路是個陡坡，背著背篼的我只能側著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不時還得手腳并用。吳玉淑說，2010年的一個雨天，她就是在這里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腳踝腫得像饅頭一樣大，她忍痛趕到學校上課。為了省錢，吳玉淑找到當?shù)匾幻俺嗄_醫(yī)生”，用碎玻璃把腫大的腳踝劃開放出淤血，第二天又堅持去上課了。
9點50分，我們終于趕到學校，10分鐘后就是上課時間了。吳玉淑抖抖身上的雨水笑著說：“還好，沒耽誤上課。”
不忍看孩子們渴望的眼神
學校里現(xiàn)在有28個學生，13個二年級學生，15個讀一年級。吳玉淑教一年級的數(shù)學和二年級的語文。坐在那間用教室改成的辦公室里備課，我發(fā)現(xiàn)沒有電燈，沒有電風扇，甚至沒有窗簾，桌子上擺放著作業(yè)本、備課本、粉筆盒，還有半瓶紅巖墨水。
鈴聲響了，我快步走進教室。和辦公室一樣，這里沒有電燈，靠山的窗戶少了兩塊玻璃，冷風呼呼地往里灌。面對講臺下端坐著的13個學生，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聲音有些發(fā)抖。
我?guī)е麄兝首x課文《百家姓謠》，想緩解一下緊張。“趙錢孫李，周吳鄭王”。課堂紀律好得讓人吃驚，沒人交頭接耳，沒人東張西望，他們只是坐在那里捧著書，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仿佛害怕聽漏了任何一個字。
背對孩子們的時候，淚水滾落下來，因為這一刻我仿佛體會到為什么吳玉淑放不下這個講臺--因為孩子們眼神里全是渴望。
下課了，我到辦公室?guī)蛥怯袷缗淖鳂I(yè)。在這個四面通風的辦公室里，從沒生過火。“哪有時間生火喲”，吳玉淑說，課間10分鐘得批改作業(yè)，有時還要輔導學生，能坐下喝口水就不錯了。
像個陀螺從早轉到晚
中午12點20分，第三節(jié)課下課了，吳玉淑放下課本，一路小跑，進入廚房做午飯，學生們也跑去幫忙淘米、削土豆、洗菜。我拿過洗好的豆腐干準備切，才切了一半，吳玉淑搶過刀去，笑著說：“你這樣的速度太慢了。”4斤肉、5斤豆腐干、5斤番茄和一堆土豆，吳玉淑只用了20多分鐘就全部切完了。緊接著，她又熟練地生火炒菜，半人高的鍋鏟我得用雙手才能勉強翻動。下午1點，28個學生的午餐--回鍋肉、炒土豆、番茄蛋湯已經(jīng)熱氣騰騰地上桌了。
孩子們拿著碗，一字排開，安靜地等著開飯。吳玉淑說，有的學生早上也是走了3個小時的山路才到學校上課的，他們吃得早甚至沒吃早飯，所以午飯?zhí)貏e重要。“小花，看你瘦成那樣子，多吃點。”哪些孩子吃得多，哪些吃得少，吳玉淑都了如指掌。
午飯吃完，我們開始整理廚房，洗鍋洗碗，收拾完正好1點40分，我正準備休息，卻聽見了上課鈴聲。吳玉淑說，下午孩子們還要走路回家，不能太晚放學，為了保證完成教學任務，下午上課的時間會早一點。我驚訝地看著這個52歲的女老師，從早上到現(xiàn)在沒見她喝一口水，甚至沒見她上一趟廁所，她就像陀螺一樣，不停地轉著，竟然轉了34年。
下午3點20分，放學了，孩子們笑著鬧著跑出了學校，我們等到最后一個小孩離開后，才鎖門回家。因為回程爬山時沒有了那段登山步道，所以花費的時間更長，當我們到達縣城時，已經(jīng)是晚上7點了。吳玉淑累了，回家后沒有再做飯，這些年下來她已養(yǎng)成了晚上不吃晚飯的習慣。
記者手記
堅守鄉(xiāng)村 堅守愛
一周的體驗很短，但對記者的震撼卻很難平息。眼下，吳玉淑最大的擔憂是自己退休后，誰來接她的班，孩子們該怎么辦，滿心全是愛，對孩子的愛。
堅守鄉(xiāng)村小學34年，每天像個陀螺，從清晨轉到晚上，不停歇，吳玉淑的生活，讓人不得不心生敬意，平凡普通的崗位上，映襯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最不忍看那些充滿渴望的眼神，那些孩子，為了能上學，有的不得不像老師一樣，從清晨起床，來回走6個多小時的山路，最后收獲心滿意足的“一點知識”，然后開心地跑回家。他們的童年，雖然讓人心酸，卻是那樣的真實，那樣飽滿。
鐘沱小學僅僅是鄉(xiāng)村小學的一個縮影，如何更好地為堅守大山的老師服務，如何讓孩子們更輕松地獲取“一點知識”，我們希望有關部門、愛心人士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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